“不该…受阿月撺掇，行此逾矩窥探之举。”木瑶答得清晰干脆，不卑不亢。</p>
“仅此而已？”他追问，目光在她看似镇定的脸上逡巡，“那…为师方才，可入得了徒儿的眼？”</p>
这直白的问话让木瑶呼吸微滞。</p>
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，抬眸直视他，眼神澄澈坦荡，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耿直的认真：“师父风姿卓然，自是…极好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然窥探之举本身，便是错。徒儿甘愿领罚。”</p>
这份坦荡的承认，反而让笙箫默微微一怔。</p>
他凝视着她清澈却坚定的眼眸，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羞窘难当或巧言辩解，只有纯粹的认错与一丝……纯粹的欣赏？他摇扇的动作缓了下来。</p>
“起来吧。”他语气里那丝玩味淡去。</p>
木瑶依言起身，姿态恭敬依旧，只是背脊挺得笔直。</p>
笙箫默站起身，折扇轻摇，目光在她沉静的脸上停留片刻：“罚你抄十遍清心诀。静心凝神，方为正道。” </p>
他顿了顿，话锋一转，带着几分探究，“你们那方天地的女子，见着…‘好看’的，都如你这般…坦诚？”</p>
木瑶微怔，随即摇头，声音平稳：“并非都如此。性情各异。亦有…爽朗如男子者，我们称之为‘女汉子’。”</p>
“‘女汉子’？”笙箫默失笑，饶有兴致，“是何模样？”</p>
木瑶忆起故人，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怀念，“徒儿曾有一挚交的姐姐，喜着男装，行事洒脱不羁。她常说：‘穿上男装，便觉天下姝丽，皆可为吾所有。’”</p>
笙箫默摇扇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。</p>
“这话…她可曾对你说？”他问，目光深沉了几分。</p>
“说过。”木瑶坦然点头。</p>
“你二人…甚为亲近？”笙箫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</p>
末世初临，姐姐惨死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。那巨大的悲伤如潮水涌上，却被木瑶强行按捺下去，只化作喉间一丝微不可闻的凝滞，以及垂在身侧、悄然收紧又缓缓松开的手指。</p>
她抬眸，迎上笙箫默的目光，眼神平静得近乎寂寥：“她…已不在了。”</p>
笙箫默沉默。</p>
一声极轻的叹息。</p>
笙箫默收起折扇，伸出手，动作带着少有的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，轻轻落在木瑶的发顶，安抚般地抚了抚。</p>
发顶传来的温热触感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，瞬间瓦解了木瑶强行筑起的心防。她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，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。</p>
她没有躲闪，亦未抬眼，只是任由那暖意渗透进来，驱散心底的寒凉。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，又被她死死压在眼底。</p>
而笙箫默，指尖是她柔软的发丝，掌心是她温顺的回应，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，那蝶翼般的睫毛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。</p>
他清晰地感受到指下身躯那瞬间的僵硬和随后的放松。</p>
这无声的抚慰，这近在咫尺的距离，这彼此心知肚明却都未曾点破的关切与悸动，在销魂殿静谧的空气中无声流淌。</p>
窗外竹影婆娑，微风过处，沙沙作响，更衬得殿内这片刻的静默与暗涌的情愫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，涟漪虽缓，却直抵心底。他并未立刻收回手，仿佛这短暂的触碰，也抚慰了他心头那一丝异样的波澜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