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僵硬地转过头，目光扫过那片狼藉，扫过妇人绝望的脸，扫过汉子手中哭嚎的孩童……那些哭嚎、诅咒、怨毒的眼神，像冰冷的潮水，瞬间将他淹没。</p>
“真的……错了吗？”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，带着前所未有的动摇和恐惧。</p>
他建立四顾门，匡扶武林正道。想要给这个混乱的江湖到来公平和安宁。</p>
可眼前的景象，这哭嚎和怨怼，又是谁造成的？</p>
是他李相夷！是他和金鸳盟那场争斗！</p>
那些他曾经以为的“大义”，在普通百姓的生死存亡面前，显得如此苍白，如此可笑。</p>
他眼前阵阵发黑，喉头腥甜翻涌，全靠一股近乎执拗的意志力强撑着，才没有当场倒下。</p>
他不敢再看，也不敢再听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几乎是拖着身体，逃离了这里。</p>
当那座曾经象征着武林至高荣耀的四顾门，终于出现在他眼前，李相夷的心没有半分重归故地的欣喜。</p>
牌楼依旧巍峨，但门前的广场上，却是一片狼藉。</p>
几具穿着熟悉四顾门服饰的尸体，被草草地用白布覆盖着，排列在角落，露出的手或脚僵硬发青。</p>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、焦糊味……</p>
李相夷的目光扫过那些白布覆盖的尸体，扫过兄弟们身上累累的伤痕，扫过他们眼中那无法掩饰的痛苦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</p>
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！</p>
如今躺在了这里，或是带着终身难愈的伤痛！</p>
让他只觉得满口苦涩。</p>
他脚步虚浮，一步步走到门口。</p>
几个人影站在台阶上，佛彼白石四人，还有……乔婉娩。她依旧穿着素雅的衣裙，沾着血污，只是脸色苍白如纸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哀伤。</p>
她身边站着肖紫衿，脸色同样不好看。</p>
他就静静地在门后听着他们指责他的每一个字，对他的怨怼都像一把淬毒的钝刀，在他的心上来回切割！</p>
李相夷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，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、旋转、崩塌，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尖锐的嗡鸣！</p>
他再也支撑不住，也听不清后面他们说的话，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，眼神彻底涣散开，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。</p>
他凭着最后一点本能，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挪去。</p>
推开房门，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，却又陌生得可怕。</p>
他目光空洞地扫过，最终，落在了桌案一角。</p>
那里，静静地躺着一个素雅的信封。</p>
信封上，是他熟悉的、乔婉娩清秀的字迹。</p>
那是他离开前，阿娩匆匆塞给他的。他甚至还来不及拆开，就被卷入了那场决战。</p>
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，挪到桌边，撕开封口，抽出里面的信笺。</p>
洁白的信纸上，是乔婉娩娟秀的字迹。</p>
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，每一个字都认识，却也狠狠射入他的眼睛。</p>
字里行间，全是被岁月和失望消磨殆尽的平静与疲惫。</p>
她写他的理想太大，大得容不下儿女情长；</p>
写他的脚步太快，快得她无论如何努力也追赶不上；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