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尚角勒住缰绳,身下骏马不安地踏着蹄子。</p>
他最终还是没忍住,回头望向并辔而行的江揽月,沉声问道:</p>
“你确定,不随我去宫门吗?”</p>
这句话在他心中盘桓多日,此刻问出口,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执拗。</p>
这半月来,他看着她冷静地操持江家的丧事,清点变卖那些产业,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,仿佛那场血流成河的巨变未曾在她心底留下半分涟漪。</p>
如今诸事已了,她也要离开这座禁锢之地。</p>
宫尚角因公务在身,亦不能久留,两人便一同出城,却即将分道扬镳。</p>
江揽月闻言,轻轻摇了摇头,脸上并无多少离愁别绪。</p>
对她而言,宫尚角是一个意外闯入的合作者,一个聪明的过客,仅此而已。</p>
她骨子里的冷漠,让她很难对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产生深刻的羁绊。</p>
“角公子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”</p>
她声音平静,如同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,</p>
“我才刚刚挣脱江家这个牢笼,实在不想立刻又跳进宫门那个更大的漩涡。更何况,”</p>
她顿了顿,目光掠过官道旁肆意生长的杂草,</p>
“宫门一旦进入,终生不得出。我这个人还不想被圈养的金丝雀。”</p>
宫尚角沉默了,他无法反驳。</p>
宫门的规矩森严,旧尘山谷的生活固然安稳,却也如同精心雕琢的盆景,规整却失了几分天地。</p>
而江揽月,她不是在温室里娇养出来的牡丹芍药,她是能在悬崖峭壁中存活并攀登的野蔷薇,带着刺,也带着顽强的生命力。</p>
无趣的旧尘山谷与世隔绝,确实留不住她骨子里的那份疯狂。</p>
“那,你路上小心。”千言万语,最终只化作这一句干涩的叮嘱。</p>
江揽月笑了笑,算是领受了他的好意。</p>
她策马与他更近了些,从怀中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手帕,递了过去。</p>
那手帕是玄色底,上面绣着精致的月桂暗纹——正是那夜在江家花园,他给她擦拭脸上血迹的那一方。</p>
“这个,洗干净了,还给你。”她动作大方自然,没有丝毫小女儿的扭捏之态。</p>
宫尚角微怔,伸手接过。</p>
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布料,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她身上清冽中带着点药草的气息,与记忆中那晚的血腥气奇异地交织在一起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