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中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，再无半点生机。</p>
百里东君呆呆地抱着玥瑶逐渐冰冷的尸身，许久没有动。</p>
他能感觉到，怀中人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，就像指间沙，无论如何紧握，终会散尽。</p>
眼泪滴落在玥瑶苍白的脸上，滑过她尚有余温的脸颊，混入脖颈处已经凝固的鲜血中。</p>
“尹师侄……”他喃喃地唤着，仿佛这样就能将人唤醒。</p>
苏昌河收回了寸指剑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，心中并无太多波澜。</p>
江湖就是这样，你杀我，我杀你，今日我不杀你，明日你便可能杀我。</p>
更何况，天外天的人伤了锦瑟，这仇，不能不报。</p>
他看着百里东君抱着尸体痛哭的模样，只觉得可笑又可悲。</p>
“百里东君，”</p>
苏昌河冷冷开口，</p>
“杀了这个北阙人，我不后悔。若是你要为她报仇，我也绝不怕你！”</p>
这话说得斩钉截铁，没有丝毫转圜余地。</p>
百里东君抬起头，泪眼模糊地看向苏昌河。</p>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。</p>
能说什么呢？说玥瑶罪不至死？说她虽然心怀目的但从未伤害过他？</p>
可这些在苏昌河看来，都无关紧要。</p>
重要的是，天外天伤了锦瑟，这就够了。</p>
这就是江湖的逻辑，简单，残酷，却又真实得令人心寒。</p>
“好了，”</p>
李长生叹了口气，走上前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，</p>
“人死不能复生。”</p>
他又转向苏昌河等人：“你们不是还要赶路吗？快走吧。”</p>
这话既是催促，也是保护。</p>
李长生看得出，此刻的百里东君虽然悲痛，但心中对苏昌河未必没有怨气。</p>
若是让两人继续对峙下去，难保不会生出更大的冲突。</p>
不如就此分开。</p>
苏昌河看了李长生一眼，点了点头。</p>
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，知道李长生这是在给他台阶下。</p>
他转身走向锦瑟，伸手握住她的手，发现她的手心冰凉，显然刚才那一幕也让她心中震动。</p>
“走吧。”苏昌河轻声道。</p>
锦瑟点点头，又看了一眼玥瑶的尸身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，但终究什么也没说。</p>
暗河的众人翻身上马，马蹄声响起，渐行渐远，最终消失在道路尽头。</p>
易水河畔，只剩下李长生、百里东君，以及一具渐渐冰冷的尸体。</p>
李长生看着还在发呆的百里东君，摇了摇头：</p>
“别愣着了，先把人安葬了吧。总不能让她曝尸荒野。”</p>
百里东君这才如梦初醒，抱着玥瑶站起身。</p>
找了一处林子安葬她的尸身。</p>
没有工具，百里东君便用不染尘一剑一剑地挖土。</p>
这位名剑山庄的传世名剑，此刻成了掘土的工具，若是让那些爱剑之人看见，怕是要痛心疾首。</p>
但百里东君不管这些，他只是机械地挖着，一捧一捧的泥土被刨出，坑渐渐深了。</p>
李长生没有帮忙，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。</p>
他知道，有些事必须让百里东君自己去做，有些情绪必须让他自己消化。</p>
坑挖好了，不深，但足够容纳一人。</p>
百里东君小心翼翼地将玥瑶放入坑中，又仔细地整理了她的仪容，将她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，拭去脸上的血迹和泪痕。做完这些，他呆立了许久，才缓缓开始填土。</p>
泥土落下，渐渐掩盖了那身红衣，掩盖了那张苍白但依然美丽的面容。</p>
最后一捧土盖下，平地起了一座新坟。</p>
百里东君站在坟前，许久没有动。</p>
李长生看着这一幕，忽然骂了一句：</p>
“真是两个小混蛋，把麻烦留给我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