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说完，从如兰怀里滑下来，迈着小短腿往外走。</p>
"你去哪？"如兰急问。</p>
"找公平。"绵绵头也不回。</p>
她走到宴席中央，那里夫人们正在评点各位姑娘的诗作。</p>
李姑娘刚写了一首咏芍药的诗，得了满堂喝彩。</p>
知府夫人笑道："李姑娘这首诗，真是妙极，将芍药的娇艳写得淋漓尽致。"</p>
众夫人纷纷附和。</p>
如兰在假山后头看得直咬牙。</p>
那首诗好什么好？不就是堆砌辞藻，毫无新意。</p>
可没人会说不好，因为李姑娘的爹刚升了官，知府夫人正想巴结。</p>
就在这时，绵绵"蹬蹬蹬"地跑到厅中，仰着小脸，脆生生地说："姐姐的诗诗，抄抄！"</p>
全场一静。</p>
李姑娘脸色变了："你说什么？"</p>
"姐姐的诗诗，"绵绵又说了一遍，这次更大声，"是抄抄的！"</p>
她说着，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："绵绵有证据！"</p>
那是她刚才从李姑娘的丫鬟手里"骗"来的，上头写着一首诗，正是李姑娘刚才念的那首咏芍药，只是字迹稚嫩，显然是练笔之作。</p>
可奇怪的是，纸上还有一行小字：永昌侯府，梁公子亲鉴。</p>
众人面面相觑。</p>
永昌侯府的梁公子，正是梁晗。</p>
李姑娘的丫鬟脸色惨白，扑通一声跪下了："夫人恕罪，是姑娘逼奴婢的……"</p>
原来，李姑娘早就和梁晗有私情，这首诗是她写给梁晗的，今日为了出风头，抄出来充数。</p>
更糟的是，梁晗的母亲永昌侯夫人也在席上。</p>
她听见这话，脸色铁青，盯着李姑娘："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，竟敢勾引我儿！"</p>
李姑娘吓得魂飞魄散，跪在地上拼命解释："夫人息怒，我、我只是倾慕梁公子……"</p>
"倾慕？"永昌侯夫人冷笑，"你倾慕的方式，就是抄袭诗词，还私相授受？"</p>
她转头对知府夫人说："夫人，您这宴席，怕是要改改规矩了。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，平白拉低了我们侯府的身份。"</p>
知府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。</p>
她本想巴结李姑娘，没想到却得罪了永昌侯府，里外不是人。</p>
她看向绵绵，那孩子正仰着小脸，一脸无辜。</p>
"这孩子……"她咬牙，"怎的知道这些？"</p>
"因为绵绵闻得见，"绵绵认真地说，"姐姐身上有坏坏的味道，抄抄的味道。"</p>
她顿了顿，又补了一句："夫人身上，也有坏坏的味道，偏心心的味道。"</p>
全场死寂。</p>
知府夫人被个三岁半的奶娃娃当众打脸，气得浑身发抖，可又不敢发作。</p>
毕竟，绵绵说的是实话。</p>
她确实收了李姑娘母亲的礼，也确实偏心。</p>
如今被戳破，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。</p>
"今日宴席，到此为止，"她站起身，勉强维持着体面，"各位请回吧。"</p>
如兰在假山后头，看得目瞪口呆。</p>
她没想到，绵绵竟有这样的本事。</p>
三言两语，就让她从"失礼"变成了"受害者"，让李姑娘从"才女"变成了"抄袭"，让知府夫人从"公正"变成了"偏心"。</p>
这哪里是奶娃娃，这分明是神仙！</p>
她冲出去，抱起绵绵，在她脸上亲了又亲："妹妹，你真是我的小福星！"</p>
"姐姐香香，"绵绵咯咯笑，"绵绵最爱姐姐。"</p>
回府的马车上，如兰一路抱着绵绵不撒手，嘴里念叨着："妹妹，你今日可给我出了口恶气。那李姑娘平日里嚣张跋扈，今日可算是栽了。"</p>
明兰在一旁笑道："你小心些，别把她勒坏了。"</p>
"不怕，"如兰说，"妹妹结实着呢。"</p>
她低头看着绵绵，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："妹妹，以前姐姐对你不好，你别记恨。"</p>
"姐姐没有对绵绵不好，"绵绵认真地说，"姐姐只是……只是不会说香香的话。"</p>
"不会说香香的话？"</p>
"嗯，"绵绵点头，"姐姐心里有香香，可说出来是刺刺。但绵绵知道，姐姐是好姐姐。"</p>
如兰的眼眶红了。</p>
她没想到，这个三岁半的奶娃娃，竟能看透她的心思。</p>
她确实心里有善，可从小被教养得尖酸刻薄，说话带刺，伤人伤己。</p>
可绵绵说，她是好姐姐。</p>
"妹妹，"她吸了吸鼻子，"以后姐姐改，姐姐跟你说香香的话。"</p>
"好！"绵绵眼睛亮了，"姐姐香香，绵绵爱姐姐！"</p>
从那天起，如兰真的变了。</p>
她不再对丫鬟们呼来喝去，不再对明兰冷嘲热讽，不再端着嫡女的架子。</p>
她学会了温柔地说话，学会了体贴地关心，学会了像绵绵一样，用"香香"的方式对待身边的人。</p>
王大娘子发现了女儿的变化，惊得合不拢嘴："我的儿，你这是转性了？"</p>
"娘，"如兰认真地说，"我想像绵绵那样，做个心里香香的人。"</p>
王大娘子听不懂，可她看着女儿眉眼间的柔和，知道这是好事。</p>
她第一次觉得，那个勇毅侯府的奶娃娃，许真是个福星。</p>
夜里，如兰抱着绵绵，给她讲睡前故事。</p>
故事是临时编的，讲得磕磕巴巴，可绵绵却听得津津有味。</p>
故事讲完，如兰问："妹妹，姐姐讲得好不好？"</p>
"好！"绵绵拍手，"姐姐讲得香香。"</p>
如兰笑了，笑得前所未有的开心。</p>
她亲了亲绵绵的额头，轻声说："睡吧，妹妹。姐姐会护着你，一辈子。"</p>
月光温柔，照在两张依偎在一起的脸上，一大一小，都笑得香甜。</p>
而在盛老太太的房里，老太太对房妈妈说："你看，如兰都被绵绵收服了。"</p>
"七姑娘确实有本事。"房妈妈笑道。</p>
"不是本事，"老太太摇头，"是真心。这孩子用真心待人，谁对她好，她就对谁好。谁对她坏，她就……"</p>
她顿了顿，没继续说下去。</p>
房妈妈却明白她的意思。</p>
绵绵对那些"坏坏"的人，下手从不留情。</p>
林小娘是，墨兰是，李姑娘是，知府夫人也是。</p>
她像个判官，用三岁半的童言，判出善恶，赏罚分明。</p>
"老夫人，"房妈妈犹豫了一下，"七姑娘这般，会不会太惹眼？"</p>
"惹眼才好，"老太太说，"这样才能护住她想护的人。"</p>
她看向窗外，月色如水。</p>
"有她在，盛家的姑娘们，才能活得像个人。"</p>
窗外，明兰正站在院子里，看着如兰房里的灯火。</p>
她想起白日里如兰护着绵绵的模样，想起她说的那句"姐姐会护着你，一辈子"，心里暖得像揣了块炭。</p>
她想起自己，想起卫小娘，想起这些年在盛家受的委屈。</p>
如今，有绵绵在，那些委屈好像都不重要了。</p>
她抬头看着月亮，轻声说："小娘，你看见了吗？妹妹在护着我们。"</p>
夜风吹过，像是谁温柔地回应。</p>
而在莲花楼中，方多病正睡得香甜。</p>
他心口的锦鲤印记微微发烫，梦里传来绵绵的声音："姐姐香香，坏坏遭报应啦！"</p>
他忍不住笑出声，嘟囔了一句："小东西，又积德了。"</p>
翻了个身，继续睡去。</p>
月光照在他唇角，那笑意，久久不散。</p>
寿安堂里，如兰将绵绵抱得更紧了些。</p>
她在梦里咕哝了一句："妹妹，姐姐会一直香香的。"</p>
而绵绵，在她怀里，睡得像个天使。</p>